面具之下

更衣室的灯光下，那副黑色防护面具静静躺在储物柜里，像一只收敛了羽翼的夜鸟。科比·布莱恩特的手指抚过它的边缘——冰冷的塑料，坚硬的曲线，鼻梁处那道细微的划痕是上周对抗留下的印记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将它戴上。世界骤然被框定在一个有限的视野里，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内被放大，带着潮湿的回响。

这是2012年的全明星赛，他的鼻梁刚在比赛中骨折。医生建议休战，但他选择了面具。

当科比从球员通道走出时，全场欢呼如潮水般涌来。镁光灯下，黑色面具反射着冷冽的光，让他看起来像一位从暗夜中走出的角斗士。对手的目光中有好奇，有敬畏——他们知道，这副面具不会削弱那个男人，只会让他更加危险。

比赛进行到第三节，科比在底角接球。面具限制了他的侧向视野，却让正前方的篮筐显得前所未有的清晰。他虚晃，起跳，身体在空中如一张拉满的弓。防守者的手几乎封到脸上，但透过面具的眼孔，科比看到的只有篮筐的方寸之地。球划出高弧线，空心入网。落地时，他轻轻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，动作自然得像是整理护腕。

那一刻，面具不再是受伤的象征，而成了他意志的外壳。它遮蔽了表情，却让眼神更加锐利；它限制了视野，却让专注凝聚如箭。篮球史上有很多传奇形象——乔丹的吐舌、魔术师的微笑、贾巴尔的天勾——而科比的面具，成为了坚韧最沉默的注脚。

终场哨响，他摘下汗湿的面具，脸上是熟悉的平静。更衣室里，有记者问戴面具比赛的感觉。科比看了看手中那个黑色的物件：“它提醒我，篮球从不需要完美的条件，只需要一颗完整的心。”

面具被收进背包，明天训练时或许不再需要它。但所有见证者都明白：有些防护具保护的是骨骼，而有些，则让一个战士的灵魂显形。当科比再次站上球场，无论脸上是否戴着那副黑色面具，他早已教会我们——真正的护具，是烙在意志里的图腾。